第二讲 大手印之见 认知法身

元音老人著述 | 2018-06-22 | 下载


一、澄清粗妄,不擒不纵


我们现在回到恒河大手印上来,前面讲到大手印是直接指示我们见到真心的实际法门。大手印是一真法界,是我们的真心,是无修、无整、无散乱的本体。但要进入大手印功境,起初也要经过一番艰苦的修炼。不做功夫,你就不能认识这离念的灵知即是当人的本性而成就大道。为什么?大手印说了:


“然随境而转之粗妄念,遮盖自心本相。”


什么是随境而转的粗妄念?我们对境生心,攀缘不息,看见这个想这个,看见那个想那个,心里总放不下来,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地胡思乱想,就叫粗妄。粗妄如乌云蔽日,遮盖我们光明的自心本相,所以,要断除。粗妄不断,功夫不上路。为什么?你在座上尽是妄念颠倒,想这想那,在座下随境而转,攀缘不息,根本就不能见到自心本相,这是流浪生死啊!功夫如何上路,怎能成就大?


“虽经直指,亦不能见,故当先使粗妄澄清。因示曰:最初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纵。”


真心在什么处,真心是什么样子,已经直接指示了很多次了。我们如果经过直接指示后,还是不能见到,说明我们妄心很重,那就应该做功夫断粗妄。

开悟证道分先后,因此作功夫也分先后。怎么分法?开始做功夫的时候,要把随境而转的粗妄斩断。什么是粗妄?看见这想这,看见那想那,对境生心,攀缘不息的妄想,叫粗妄。我们作功夫不睬它,一切放下,就是断粗妄。粗妄断了,还有细妄——就是我们脑子里的一些意念。诸位作过功夫都晓得,当我们停下粗粗的妄念时,那些细的意念不知不觉地纷纷跳出来了,这跳出来的就叫细妄,这在法相宗里叫“意”。法相宗所讲五个遍行心所,任何人都有,一切众生都有,即作意、触、受、想、思,这是最根本的妄心。意,就是意根。它时时在动,如潜水鱼在底层运动,而且动得很快,表面上看不见它动,但它迁流不息,没有停息,此为微细、极微细的妄念。这极微细的妄念也叫微细流注,它最微细,湛不摇处,就如高速流动的水,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动了,其实它动得非常之快,非人眼目之所能见,要深入金刚萨埵定才看得见它,所以,粗妄断了,还有细妄、微细妄、极微细妄,更何况我们初用功,只是做到身体不动而已。怎样才能见到这极微细的妄念?我们只有安下心来打坐,先澄清粗妄,才能看见微细、极微细的妄念,从而将其断掉,证见自心本相;所以,先要破粗妄。

如何做功夫?大手印这样指示我们:“最初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纵。”做功夫一开始,先要让我们的心很坦然,不要有住着,不要有烦恼,不要有拘谨,不要有束缚,坦坦荡荡,放下来。儒教讲:“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人心存利害得失,在心里面转圈子。患得患失,是故常戚戚。君子不患得失,一切都无所谓,所以坦坦荡荡。我们修法的人,是大君子、大丈夫,更是要坦坦荡荡,一切放下,坦然无住。坦坦者,平坦也,笔笔直直的,没有弯曲,心无弯曲,直心就是道场;荡荡,就是把一切都扫荡空尽,无所住着;是故坦然自在得很。大手印叫我们先要这样做。

若不能如是,心里有所执着,总是转个不停,我们就要依法对治。如何对治?就是“不擒不纵”。擒者,就是抓住它,按住它;纵者,就是放纵它。我们既不要擒住它,也不要放纵它,任其自然。我们做功夫的时候,假如把念头擒得紧了,一点也不敢动,慢慢地就死掉了。但也不是任它念头起,不然就落入放纵,那也不对;念头来了,我不理睬你,这才是不擒不纵。

其实我们修一切法,就是练就“不理睬”的功夫。念头不是不来,不是不起。尽管来,尽管起,不理睬它,它自然就化除了。念佛也好,持咒也好,参禅也好,都要念头来了不擒不纵。其实念头是擒不住、压不了的,它会来的,正如古德所说:风停浪犹涌。念佛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佛号提起;参禅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话头提起;修密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咒语提起。一心照顾佛号,一心照顾话头,一心照顾咒语,妄念就自然转化掉了。对于念头,不是不让它起,也不是放任自流,而是转化掉,这是活的,不是死的。上次提到卧轮禅师的偈:“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那是压念不起,是死的,不行!要不擒不纵——不理睬它才行。

妄念来了固然不好,但是你将它压死了,就完了;因为妄念是真心生起的,犹如水起的波浪,你把妄念压死,就像把波浪消掉水也没有一样,真心也就不活了。我们知道真心是活泼泼的,能具万物,能生万法,能起妙用的;你如真把妄念压死,真心就变成土木金石,不能起妙用了。

土木金石是十二类生当中的一类。土木金石是无情的,粗看起来好像与我们人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人与所有六道轮回的天、人、修罗、饿鬼、畜生、地狱都是有情的,都是有情见、有爱情。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而土木金石是冥顽不灵,是死而不动的,看起来好像与我们不相干。其实不然,这十二类生虽然种类各别,但都是一灵真性,一真法界所变现,和我们人类同根同源,并非异类。佛性本来是真实不虚,能生万法,具足一切妙用的灵根,但因我们执着外相被无明包裹,住境、粘情,造业受报,迷失了真心,就由一真分为内外二分。内真者,即我们自己的身心;外真者,乃外面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丛林等种种东西,名曰身外之物。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啊!因无明之故,取少分的地水火风,捆在肉壳内为自己,而将其它大部分的地水火风置之不理,认为是身外之物,于是有了十二类生。其实无论是有情无情皆同一根本,所以经云:“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无情也是我们自己啊!同圆种智者就是佛的智慧,就是一切种智,就是上能知道一切诸佛的法用(即一切诸佛的佛法,通通能晓得),下能知道一切众生的因种。

现在做功夫的人有一点点小境界,耳边有人告诉你,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人来了,是什么模样的,这是耳报神告诉你的。但是,有的人自以为有智慧神通了,能预知什么人要来、什么事要发生,于是自鸣得意:啊!这多好,我有先知了。其实一点也不好!因为这是传送鬼在作祟,你和他粘久了,就要被他利用、为他所害了。这个鬼怎么来的呢?就是这个人活在世上时,专门结党营私、助恶兴讼,即帮人做坏事,助人打官司,谋财害命等,造了地狱罪,是故堕地狱受苦。地狱苦受完后出来了,他前世结党营私、专门做坏事的习气还在,而且还很重,所以,他就附人为自体,给人说一些未来事,因此,叫传送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做功夫,不要听到耳边有人告诉你什么什么事,就以为有神通了,这不是好事情,那是鬼啊!经里就讲了好几种鬼,比如贪财的,生前喜欢钞票要金子,越多越好,因贪得之故而造恶下地狱了,受苦完毕之后,他的贪习还在,见什么要什么,遇到草木就觉得很好,以为是他自己。所以,就依附在草木上面显灵作祟去了。据传上海复兴公园有个菩提树灵得很,大家蜂拥而至,求呀、拜呀,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很灵验的,这就是依草附木的怪鬼作祟。还有好色的男女,因色是欲火,下地狱时被欲火烧,把这苦受完出来之后,因好色是轻薄的,所以,出来之后遇风成形,依风为体,是魃鬼,就是女妖。还有依大山、大水为体的,这是什么鬼呢?是名魍魉,即邪见鬼。因为这些人前世里知见不正,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人家有不同意见,就耍阴谋、施诡计陷害别人,所以就下地狱。苦受完出来之后,因狂妄自大,故依日月精华为自体,抓住太阳、月亮的光,附在山上、水里显灵,所以大家都说这地方灵得不得了。像前段时间盛传杭州有个泼水观音,就是紫阳山上有块石头,平时看上去是一个光溜溜的石头,什么也没有,但是浇上水,就显出观音像,人称为泼水观音。人们互相传说这地方灵验不得了,大家从四面八方来求取水喝,以治百病,其实这是以日月精华为自体的鬼。

可见一切鬼、神,乃至土木金石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啊!由此之故,是谓“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我们的佛性本是能够知道一切众生的因种,也能知道诸佛妙法是圆满的、具足的大般若体。


二、无情说法


上次有人问,有情能够圆满种智,可以说得过去,无情怎么会呢?无情的砖瓦木石它怎么能圆成种智呢?它怎么能成佛?今天,我再讲一讲。砖瓦木石都是我们自己的本性。是谁发现砖瓦木石呢?不是我们灵光照上去发现的吗!这灵光是谁?就是我们的佛性啊!我们佛性的灵光所照之处,一切有情无情,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男女老少,飞禽走兽,都是佛性的影子,皆为佛性的显现。你是佛,那么你灵光所照到一切都是佛啊!如一个国家,我是国王,国土里所有的东西,无一不是我的;同样道理,你是佛,你的佛性光明朗照十方,遍虚空满法界,无不为佛性灵光所照,所以,所有一切都是佛,无一个不是佛。但是,如果我们功夫做得不好,不知道灵活妙用,将念头压死了,就变成土木金石了。从前一座大山边两个做功夫的人,坐那里一动不动,头上、耳朵里都长了青草,变成木头、石头了,就是做压死念头工夫的结果。所以,一切东西都是我们自己,都是我们的佛性,我们所看见的一切色相就是佛。因此之故凳子,椅子,桌子,台子等等都是佛,无一不是佛。故云: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花也好竹也好都是佛性之变现,都是佛啊!这个问题看起来很难懂,但是道理弄通之后并不难。下面讲个公案讨论这个问题。

从前洞山良价禅师也弄不懂这个问题,他到沩山祖师那里去参问,他问道:“顷闻南阳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话,某甲未究其微。”沩山问:“你还记得么?”洞山答道:“记得。”沩山说:“你试举一遍看。”洞山于是举其事。

“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国师答:‘墙壁、瓦砾是。’僧问:‘墙壁瓦砾,岂不是无情?’(墙壁瓦砾冥顽不灵,没有知觉的,而佛是觉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墙壁瓦砾没有知觉冥顽不灵,怎么会是古佛心呢?照你这么说墙壁瓦砾就不是无情了?这是那僧人的反问。)国师答:‘是。’(这句话深含妙意。因为有情无情同圆种智,因分别之故,就生出有情无情不同。如若不分别,一切声色、山河大地、乃至饮食男女都在心性中圆,而无一法可得,又有什么有情无情呢?因为有法可得,再去分门别类,爱憎取舍,从而烦恼丛生,轮转不息。前面讲过,我们的身体本是四大假合而成,也和无情一样。只因真心被无明包裹住,变成了妄心,捆在有这个四大假合的壳子里面,执以为自身,所以才有了妄知。否则,我们的身体岂不是跟墙壁瓦砾一样吗?但这僧人不解此理,故有如下疑惑。)僧问:‘还解说法否?’(因为佛是说法度生的,古佛会说法,无情既是古佛心,当然也就会说法了。此僧与我等凡夫一样,总是落在尘境的所见所闻上,而不见能见能闻的性。)国师答:‘常说炽然说。无间歇。’(无情说法,不是间歇地一时说、一时不说,它时时时刻刻说,说法声音很大,如猛烈燃烧之大火,说法无有停歇。我们往往都着在所见所闻上,不知道无说才是真说。听到声音了,就是听到;没有听到声音,就是没有听到。其实,没有听到声音也是听到!你听到个没有声音嘛!所以,无说是真说,因大音希声之故,最大的声音是没有声音的。说有声可闻,皆非真闻,因为你着在所闻上去了。闻性不在有声与无声。声有生灭,故是假;性无断处,故是真。)僧问:‘某甲为甚么不闻?’国师答:‘汝自不闻,不可妨他闻者也。’(这是你自己不闻,因为你颟顸佛性,着在有声可闻上了,不知道无闻才是真闻。进一步看,闻无闻者是谁?听到了没有声音的是谁呀?你说你不闻,但它正在你耳根放光,你为什么不知道呢?你听到个无声,难道不是听到了吗?闻个无声,不是正闻吗?听到有声时,你就跟着声音起分别了,跟着声音跑了。而这个无声无分别时,正是你的闻性现前之时,是故是真闻。你自己不闻,不能妨碍那个能闻的啊!此为国师呵斥、指示、提醒那僧人。在这无声可闻、闻性正闻之时,你却说不闻,是你自己不机灵、不明白,可闻性还是了了分明地在啊!)僧问:‘未审甚么人得闻?’(尽大地无一人不闻。谁不闻?谁无有闻性?但不执于声响,阿谁不是闻性昭昭耶?可惜自家眼光不瞥地也!)国师答:‘诸圣得闻。’(诸佛、菩萨、罗汉、辟支佛等圣人能闻,凡夫听不到。国师此答有漏洞,因为人人本来都是佛,法身无相,凡圣不立,哪还有什么圣不圣呢?国师被这追得紧,且用此句权遮其眼目,却被那僧识破,并进一步反问。)僧问:‘和尚还闻否?’(你自己能听到么?因为国师说诸圣得闻,此问直逼得国师有口难言也。若说有闻,即是自赞;若说不闻,则国师非圣、非师也。)国师答:‘我不闻。’(只能招供认罪。)僧问:‘和尚既不闻,争知无情解说法?’(问得好,有力量,以国师之矛反戳国师,国师无处可避。)国师答:‘赖我不闻,我若闻,即齐于诸圣,汝即不闻我说法也。’(幸好我听不到,假若我听到了,我就是圣人了,你也就听不到我说法了。僧此问本难回避,国师乃禅宗作家也,自有转身之处,赖我不闻——巧妙一拨,化险为夷。然而,凡有言说,皆无实义。本来无法可说,本来也无人闻法。若还有法可说、有人闻法,那正是执着在人相、我相上了。所以国师说,汝即不闻我说法也,也是自谤。)僧紧逼道:‘恁么则众生无分去也。’(若是这样,众生就不能听到无情说法了,成道就无望了?)国师答:‘我为众生说,不为诸圣说。’(国师转话锋。)僧问:‘众生闻后如何?’(这僧将国师盯得牢牢的:众生听你讲过以后,会怎么样啊?)国师答:‘即非众生。’(国师顺水推舟将僧人的机锋挡回,众生若能听到无情说法,荐取这不生不灭的闻性,那就超凡入圣了,所以说即非众生。《金刚经》云:“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众生?哪里有众生?一切众生如梦幻泡影,都不是真实的。众生之所以为众生,就是因为不醒悟;假如当下一醒悟,即非众生了。但是,在梦境当中不醒悟,不能不是众生,所以说是名众生。所以要赶快从梦境中醒啊!从前有人说:你说一切都没有?比如我的耳朵被打聋了,耳朵听不见声音,但我这还是有啊!我的耳朵聋了这个现象还是有,不能空。他这是着相粘心不醒悟啊!赶快醒啊!不要做梦了。例如我们在睡梦当中被人打,或者头被杀了,但一醒之后,自己却没有被打,也没有被杀,头还是好好的。你耳朵被打聋了,其实这耳聋是个虚幻的假象,就如同在梦中被打被杀一样不可得,所以你不要着梦境,赶快空啊!赶快醒悟啊!醒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如关公被吕蒙杀头之后,痛得大叫大喊:“还我头来、还我头来。”智者大师得知后就去度他,大师盘腿而坐挡住关公的去路,关公一看心想:这个和尚胆子真大,竟敢挡我的去路,给他点厉害看看。于是,呼——刮起一阵狂风,飞砂走石迎面打来,但是智者大师纹丝不动。关公心想:狂风飞砂你不怕,那我搬座大山来吓吓你。于是,一座大山铺天盖地压过来,智者大师还是纹丝不动。这下关公佩服了:这和尚是真功夫啊!赶快上前顶礼。智者大师就给关公说法:“你在这里喊还我头来、还我头来。你被人砍一个头,就要人家还你,你一生砍杀了多少人头?你能还给人家吗?再说你头虽没了,但是你一点也不缺少啊!为什么?因为你只不过丢失这虚幻的色身,但是你的灵知、真心一点也不缺少。”我们讲过以空寂为体,莫认色身为体;虚空才是我真正的身体,躯壳不是真体,只是作为房子而已。以灵知为心,莫认妄想妄念为心,妄念、妄想不是真实的,是对境着相攀缘的东西。灵知之性,就是知冷知热知痛知痒的知觉性,是不住相的,这东西无头无尾亦无名无字。过去六祖慧能大师问大众:“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六祖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更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后去把茅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灵知之性——本性是无相的、无有名字的,说似一物即不中,神会给它加个名字上去,早是妄念了。所以,我们莫认妄念为心,要认灵知之性。智者大师给关公就是说这个法:你觉得头痛,就是妄想心执着,你躯壳已坏掉了,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痛啊?心一空,你就大放光明,佛性朗然,还有什么痛不痛的!关公被智者指点后明悟了,于是发心做佛法的护法神。所以,众生只要梦醒,荐取不生不灭的本性,那就超凡入圣,就不是众生了。因此,听南阳忠国师说众生听闻无情说法之后,即非众生了。)僧又问:‘无情说法,据何典教?’(无情会说法,未曾听说过,有根据吗?出自什么经典?不会是你自己编造的吧?这僧粘着国师不放。)国师答:‘灼然,言不该典,非君子之所谈。汝岂不见《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国师说你这样说当然很对,如果无情说法没有根据,没有依据经典,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君子所言了。随后举出经典,《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即一切灰尘、一切国土都在说法,一切众生即包含一切,不管是有情世间,还是无情世间无不在说法,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三世无不在说法啊!)。”这是南阳忠国师对那和尚的开示,洞山禅师不理解,所以把这个公案讲给沩山祖师听。

沩山听了之后道:“我这里亦有,只是罕遇其人。”这样的无情说法,我这里也有。要遇到根器相当的人,才能相机相契,所以说“罕遇其人”。洞山良价诚请道:“某甲未明,乞师指示。”沩山把拂尘一举说:“会么。”这就是无情说法,你能领会吗?无情说法无有声音,但不是不说法。如花开花落,就是无情在说法。花是无情,花开了很娇艳美丽,可是没多久就凋谢零落了,这是说什么法?这是说无常法。河水“哗、哗——”淌过去,流水无住,它不停留,今天这么流过去,明天也这么流过去,永不停息。这流水告诉我们:万物的假相在变化而实体未尝变易。苏东坡懂得其中的道理,他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流水是无情,但也在说法。所以无情时时在说法,不是不说法,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沩山将拂尘一举,意思在问举拂尘的是谁呀?不一定开口说话才是说法,这一举就是说法。

但是,洞山良价还是不明白、不理解,所以他说:“不会。”洞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明白、未领会。其实,这个时候是最亲切的了。因为你会了、理解了就是情见,就有道理可得了。相反,在你不会的时候,正是一念不生之时,立刻回光返照,这是什么?当下就见性了。可惜洞山总以为还有个道理在,会错了意,错过了机会。洞山接着说:“请和尚说。”沩山说:“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由父母所生的这个肉身嘴巴,始终不能对你讲。何也?因为任你千说万说,总是说不到。这是语言说不到,思维不能及的,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说了即不中,知道了即不是。沩山在这里暗示洞山,无说是真说,无闻是真闻,这就是无情说法。遗憾的是此时洞山仍颟顸不明白。人们往往执着见闻觉知所相对的色声香味触法六尘境界,即执在这个所见所闻上,那么,无所见无所闻就不是了。岂不知,这无所见无所闻的能见能闻的真性,是从来不间断的,是没有相续痕迹的,是如如不动的,故佛性又称“如如”。由此可见,人们妄想执着的习气是多么浓厚深重啊!

此外,沩山禅师的“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还有另一层意思,即功夫只有自己做,佛性要自己悟。古德云:“从门入者不是家珍。”从耳朵听进去,是从门入,因为六根门头都是向外的。从耳朵听进去的道理,不是你自家的宝贝。要自己悟到才真。叫我给你讲,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将来会怨我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香严祖师来,他同样也遇到这个问题。香严祖师和沩山祖师同是百丈祖师的弟子。香严祖师对佛经很熟,如有人问法,他常常是问一答十,自己以为很了不起,在心里自许道:我智慧如海!但在百丈在世时却参禅未得。百丈圆寂后,只好到他师兄沩山那里去参禅了。沩山对他说:“师弟啊!我听说你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他忙说:“不敢不敢。”沩山说:“那是你聪明伶俐,意解识想,生死根本。我现在有个问题问你,你给我答复答复看。”他表面上轻描淡写地问:“什么问题呀?”心里却说:“有什么我还答不出来的问题,哼!”沩山说:“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父母未生你时,如何是你的本来面目?试道一句看。”香严祖师听后,心里竟一片茫然。于是,归寮将平日所看过的经论文字,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要寻一句来酬对,最后是一无所得。自叹道:“画饼不能充饥。”于是屡次乞求沩山说破。沩山说:“我若说似汝,汝以后骂我去。我说是我的,终不干汝事。汝还是自己去参吧!”香严祖师于是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光,辞别沩山自己去参究。早也参晚也参,行住坐卧时时参。一天在地里除草,一锄头下去,锄到了石块,把石头拾起来,随意一扔出去,击中竹子,“啪”的一声,忽然醒悟,打开本来了。于是回去沐浴焚香,遥礼沩山师兄,赞道:“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所以说功夫要自己做的。因此,沩山祖师对洞山说:“父母所生口,终不为你说。“给你讲了,没用处,要自己参才行啊!”洞山良价禅师开悟不了,他感到机缘不投,于是又问:“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沩山于是指示他去参云岩禅师。

洞山辞别沩山直往云岩处,将前面无情说法的公案举说一遍,然后问云岩禅师道:“无情说法,甚么人得闻?”云岩禅师答:“无情得闻。”南阳忠国师说是“诸圣得闻”,云岩禅师却说无情得闻。其实,清净心空就是圣。圣凡也不立,一切都没有,物物头头皆现妙色身、发广长舌宣流法音。炽然无尽说,无穷无尽说,无情就是这样说法。那如何是“无情得闻”?意思就是你把情见泯灭了、除尽了,不着一切声色尘境,你就能听得见无情说法了,就能悟见本性了。

我们曾经讲过,人有两个坏东西,一个情,一个想。假若妄情、爱情断了,那就好了。为什么呢?因为情由爱生,爱能生水,水性下流,不能升天,故须断除。比如我们遇到爱吃的东西,就产生口水;假若我们亲爱的人要离开了,或者出远门了,眼泪就不禁流出来;假若亲人死了,更是哭得伤心;至于男女相爱那更不要谈了。水性为潮湿,不管什么水都是潮湿的,而且是向下流的。所以,爱情的“情”字是向下沉的,假若我们要生西方极乐世界,要飞升才行,向下沉就无望了。因此,要把情见断光。爱情不断光,生不了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情是坏东西。想,就比较好一点,这想不是胡思乱想,胡思乱想还是情。因为我们有了情之故,才胡思乱想。比如我们爱什么人,就想方设法把这人弄到手;假若这个人有了对象,那就想个办法把她对象取消掉,然后把她弄到手。你看那些戏剧、小说都是这样子写的,不如此不成戏剧、小说了。这是造业啊!造业要受报的。胡思乱想其实是情爱,还是不行的。

那么,这想是怎么回事呢?就是密想修行之法,即想我们要怎么样子脱开这有情之界,证到本来面目,或是想西方极乐世界,心系西方,用功念佛这就比较好。但是说到究竟处,想与情同样是不行的。为何?没有情怎么有想,没有想怎会有情,情、想不分离也。《楞严经》讲,假若我们真正密修观想,七识能够离开我们的形体,或是化作所想象的东西,叫做纯想即飞,但还没有真清净。真正清净了连想也没有。假若还有佛可念,那还未真净,真清净了什么也没有,那才是常寂光净土。但是我们念佛求生西方也不能要求太高,能生凡圣同居土也就可以了。所以念佛念到情断了,纯想就飞,就能往生西方,并非难事!用功时只专想生西方极乐世界怎么好,阿弥陀佛怎么样光明,怎么样接迎我们,到圆寂飞升时,自然显出西方的圣境来,看见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及诸菩萨来迎接,我们就飞生到西方去了。纯想即飞,是念佛净业成熟的善根显圣境。我们现在说净土只说一个西方,但是《楞严经》说的是十方净土,随缘往生,不单是生西方净土。由此可知,要想生净土,非把这爱情、妄情斩尽不可。

所以,有成就的修道人都是无情见的,你有情就不行。什么叫菩萨呢?这是梵文菩提萨埵的简称,译成汉文是觉有情,就是先把自己所有的情见都觉破,不着一切声色尘境,明悟自性,才能帮助他人觉破迷梦,扫尽妄情,同出苦海的意思。因此云岩禅师说“无情得闻”。

洞山紧紧追问道:“和尚闻否?”洞山到现在还是颟顸一个。云岩答:“我若闻,汝即不闻吾说法也。”和忠国师如出一辙。我假如听得见,我就不给你说法了。为什么?首先,我若闻,即齐于诸圣,诸圣报化非真,亦非说法者,诸圣正法身无说无闻的,我若闻,即与佛菩萨一样成道了,凡也不可得圣也不可得,凡圣都不住,一切都无有了,你还能听我说法吗?注意!一切都无有,不是断灭空。而是有而不住,即说而不说,不说而说,不是死执不说话,更不是执有所说。一切施为,皆是虚设,佛也没有,连佛之一字也是方便的假名!假如还有诸佛向上事,佛就不是佛!所以,我们不要住相,真正成道是一点都没有。其次,我若闻即同无情,无情以不说为正说,非有言说,那你今天又怎能听我说法呢?再者,我若闻,即着声尘,有所住着,法见未除,如何为人师?所以我不闻。无闻才是真闻!也就是“无言说”,无言可说了。你要好好领会言外之意啊!你只理解有语言的法、可说的法,你现在听到我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有言说的,都不是真实的。而今我为你这样说,是要你领会到言外之意,会意于言外,从而明见无说的真说、无闻的真闻啊!但是,洞山还是不领会,又问道:“某甲为甚么不闻?”他问云岩:“无情说法我应该听见,我为什么听不见呢?”他还是执着在声色尘境上,这样追逐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反闻闻自性?就在你面门上放光啊!这岂不是你在自然闻、无闻闻么?!世人都是这样颟顸,太可怜了!此时,云岩也像沩山一样,竖起了拂子。要是洞山抓住这一时机,反问自己,这个看见竖拂的是谁?!就在这里猛着精彩,也就当下开悟了。可惜许,又错过也!云岩问:“还闻否?”竖起拂子虽没有声音,没有话说,但是,大音希声,真真切切,如雷贯耳。为什么?因为无声之声是最大的声音,这就叫大音希声。

我们人往往都执着在有声可闻,在有声可闻处去领会。但是你要真正见性,就不能执着在有声可闻处。因为有声无声,不过是声音的生灭,而我们的闻性是无时无刻不在面前放光,它是没有间隔、没有连续的。所以,古德云:“夹岸桃花风雨后,马蹄何处避残红。”一条小道的两边,种满了桃树,经过一番大风雨后,小道遍地都是桃花瓣,骑马走过此处时,马蹄怎能避开遍地的花瓣,而踏不到呢?意思是说,佛性时时处处都在作用,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你能避得开吗?所以,不要在有相无相、有声无声上分别。我们见不到光明时,却见到了黑暗,见暗还是有见。我们听不到声音时,则听到了无声,听到了无声还是听。这岂不就是见性和闻性不生不灭的证据么?

可惜,洞山答道:“不闻。”他着在了声音上,因为没听到声音,所以不闻。这就像俏媚眼作给瞎子看,他当面错过,太可惜了!不过,我们要说,亏得他不闻,如果有闻,又着在相上,不闻则是真闻。云岩说:“我说法汝尚不闻,岂况无情说法乎?”我对你这样说法,竖起拂子,虽然没有声音,但还有举动,这样你都不闻、不领会,何况无说无动的真说真动呢?世人都是如此的愚痴,都着在所见所闻的色声惑业里面,从来没有回光一瞥,荐取这个能见能闻、能说能动的性。这个性就是本来真佛!甚至误认为听不到声音就是无闻,不见光影色相就是无见。岂不知这个见性闻性时时刻刻都在面门放光,从无遮掩、从无间断。即便是在无声无闻、无相可见时,依然还是见、还是闻。因为你闻到个无声还是闻,见到个无相还是见,怎么能说无见无闻呢?

洞山接着又问:“无情说法,该何典教?”和前面公案里那僧人问国师一样。云岩禅师答:“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这时洞山良价禅师猛然有些醒悟了,终于由有声悟入无声了,总算是会到了、悟到了,他脱口说了个偈子说:“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真奇妙呀,真妙怪!无情能说法真是妙不可言、不可思议,真是使人想像不到啊!无情会说法吗?会!你若用耳朵去听,是不能理解的,因为无情说法是没有声音的。用眼睛来听,才能领会到其中的奥妙。眼睛听不到声音,但没有声音正是妙声。由此可见,洞山禅师会了有声,而且从有声会到了无声,但还没有会到无声就是有声、有声就是无声,还未彻底究竟。

从声音悟道的公案还有很多。兹再举一例:昔圆悟勤禅师在五祖演禅师会下做侍者,随演禅师参禅。一日,有读书人来参五祖演,五祖演对来者讲:“若问及自性、法身,你少年时曾读过‘小艳诗’么?诗中有两句与之很相似:‘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意思是频频呼“小玉!小玉!”小玉是丫环,小姐叫她何事?无事。那为什么喊?目的是要她的情郎听到这呼唤声,知道她在这里。也就是有意给她的情郎传个消息,因为他认得她的声音,听到呼唤,就晓得她在这里了。这是假诗以说禅。借用这首诗来反问一下,这呼唤声是由谁发出来的呢?又由谁听到的呢?这一切岂不是自性的作用吗?岂不都是真性的显现吗?五祖演禅师引用这首小艳诗,蕴含深意。本来一切色相、一切声音都无意义,都是空华水月,都是不可得,合了第一句“原无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显现,合了第二句“认得声”。这旨在启发我们大家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圆悟勤在旁边听到了这个话,立刻有所醒悟。他走出方丈室,恰好这时有只大公鸡在栅栏上“喔、喔”长鸣。圆悟勤一听,猛然触动了灵机,触着刚才五祖演所说“只要檀郎认得声”的“声”字,忽然大悟!这不是声吗?这就是自性的显发,一切影子都离不开镜子,离开镜子哪里还有影子呢?一切的一切都是真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显现。

通过上面对几个公案的讲解,我们就不要把眼处闻声错解为特异功能了。我们不少修道人就是喜欢神通,往往误以为耳朵能够看字,眼睛能够听声音,六根互用发神通了,才能听见无情说法。殊不知无情说法是无说而说,不是有个微细的声音,等你不用耳朵听、不用眼睛看时,才能听到的。眼处闻声不是特异功能,洞山禅师的“眼处闻声方得知”,是叫我们不要住在耳根上,而是要我们于无声可闻、妄念不起处、触景生情处,回光返照、心领神会这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妙真心即是也。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作用,都是真心的显现,那么,我们就能理解“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了。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墙壁瓦砾等等就是我们自己哟!为什么呢?山河大地等不是在虚空当中吗?它能出虚空外吗?不出。我们真心和虚空一样,虚空有多大,我们的真心就有多大。真心遍虚空尽法界,十法界都在我心里,虚空的一切东西都在我心里,那么山河大地等也不出我心之外了。《左传》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佛,它们也是佛,都是佛!所以“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再说,无情就是地水火风!如地球就是由地水火风四大组成,地球在转动,有自转、公转,动就是风;地球有地壳,地壳是坚硬的,是地大;地球表面、地下皆有水,是水大;地球核心部分是炽热的熔岩状物质,地表上常有火山爆发,这是火大。地水火风都具足,地球是地水火风四大种性合成。种性者,能生起东西的叫种,故四大种性能生起万物。我们的佛性具有地、水、火、风、空、根、识七大成分,故叫七大种性。世间一切事物,都是这七大种性生起,“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所以,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无论有情无情都是我们自己。既然都是我们自己,还有什么有情无情之分呢?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知道桌子也是佛,椅子也是佛,砖头也是佛,瓦块也是佛,无一不是佛。一切有情无情都是佛啊!

我们举公案讨论了无情就是有情,“有情无情同圆种智”,但是还有不少人仍不十分理解,因此,有必要再讲一讲有情无情为什么是一样的,在哪些地方是一样的,作如下总结。

第一点:一切无情皆妙明真心之物,真心即佛心,所以无情即是有情。真心并非如我们妄心所想象那样,被无明遮住,缩在躯壳里那么一点大。当你做功夫打开来之后,就发现它原来是尽虚空遍法界的,虚空有多大,真心就有多大。雪峰义存禅师讲:“真心与古镜相似,虚空有多宽、多大,古镜就有多宽、多大。”为什么说似古镜呢?古镜之意指非今世才有,比作我们的真心是无始以来就有的。又为什么比作镜子呢?因为镜子能照万物,万象森罗能在镜中显现,我们的真心也是这样,朗照大千,量周沙界无所障碍的。沙界者,即无量无边的世界,多得如恒河沙一样不可数。虚空中世界多得很,现在科学证明有外星人,如太阳一样的恒星也不止一个。科学越昌明,则越能证明我佛所说的话是真实不虚的。我们真心如虚空一样,所有的世界都在我们心中;世界在我们心中,无情不是在我们心中吗?如我们造的房子是无情,它在地球上,地球在虚空中,那么房子不是也在虚空中吗?所以,一切无情就在我心中啊!由于在我们的心中之故,因此说我们真心神具万物。万物在我真心中,真心即佛心,万物不是佛是什么?故说无情有情无有分别。为何要弄明白这道理?因为明白了无情即有情,心量就广大,能容万物,而不再着相搏取了,这样做功夫才容易进步,是故我们对无情就是有情要有正确清爽的认识,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一切无情无非是四大组成,而四大是真心的元素种子。比如地球是无情,也是由地、水、火、风四大组成;大树也一样,由四大组成,也是无情,它们都没有情爱。地球运动有自转公转不是风大吗?地壳是硬的,这不是地大吗?地面上有海洋,地下有地下水,这不是水大吗?地心里有火,像火山爆发,火就出来了,这不是火大吗?所以都是地、水、火、风。树也是如此,树摇摆不停不是风大吗?树干是地大,你把树皮剥去,水就出来了,就是水大,树本身有火性,可以燃烧,不是火大吗?所以都是四大所成。而地、水、火、风四大是我们佛性的基本元素,是四大种性。种性是能生起东西来的种子,如稻种、麦种,稻种种下去长出稻子,麦种种下去长出麦子,所以种子即能生能长之意。因此我们的佛性是万能体,一切东西都是它创造,一切东西都是它发明,一切东西都是它显现,所以一切东西都是我们的佛性啊!不要认为它们是身外之物,都是我们自己啊!

第三点:无情是谁发现的呢?是谁作成的呢?若离开我们的佛性就不能发现,譬如这里有一棵树,树上有一朵花,我们不去看它,谁能知这树上有花。那么是谁看见花呢?是不是眼睛?不是眼睛。现代科学家也明白看见东西不是眼睛,而是大脑的作用,因为假如大脑不运动,眼睛就不能起作用,就看不见东西,但是科学家只知道大脑能使六根起作用,而不能进一步知道大脑自己也不能起作用。因为大脑神经只如电网,要起作用还需输进能量(电),假如没有能量(电)输进去,大脑就没有动力,就不能起作用。就像电灯,电能不来它就不能亮一样。能量是什么呢?能量就是我们的佛性,佛性离去,大脑虽在却不能起作用,所以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佛性的妙用,离开了佛性我们就不能起作用了。因此,我们眼能看见无情,是佛性显现,而无情也是佛性成就的。为什么呢?比如我们起个思想:这花怎么种,怎么来培育呢?于是钻研栽花的技术,小心栽培,花就开得茂盛了,这不是我们佛性的作用是什么?假如一个人,佛性离开了,他身体就像石头一样,还会动脑筋?手脚还能动吗?还能培育花朵吗?房子是谁造成功的?是人造的。工程师、工匠、泥水匠离开佛性,他们大脑还能运转,手脚还能动弹设计图纸建造房子吗?所以一切无情也是我们佛性显现的,是佛性造成功的。因此之故,离开佛性就没有一切无情。无情离开了佛性,还会有吗?绝对没有了。因此,无情就是有情,也就是佛性。这些无情就像镜子所现的影子一样,镜子就像我们的真心佛性。我们的真心佛性是大圆镜智,它朗照十方无有障碍,十方世界无所不显、无所不见。镜子照物只是比方而已,不足以形容大圆镜智。看到面前这些东西或者眼前所发的光,这就是大圆镜智吗?不是不是,还差得远呢!镜子能现影子,心镜能照万相,影不能离镜。影子能离开镜子吗?离开镜子,影子就没有了。影子离不开镜子,相离不开心;离开了心,相就无处显现了;没有影子,就不成镜子,同样,离开相也无从显现真心。真心无相可见,必由事相来显。因此真心能够成就万物,反过来万物显现真心,心、相就是这么微妙。因此之故,心就是相,相就是心,影子就是镜子,镜子就是影子,所以无情就是有情,这是第三点。

第四点:无情本来就是佛性,只为无明不觉之故,妄认四大少分为我身,遗弃了绝大部分四大以为是身外之物,判为无情,故有有情无情的妄想分别。从以上所析的实例来看,一切无情本来是佛性所显现,众生只是因为无明之故,不知不觉地取少分四大(地、水、火、风)为自己色身,将百分之九十几的四大(地、水、火、风)遗弃在外面了,认为是身外之物,于是就分别这是有情,那是无情,其实一切都是自己,这是无明之咎啊!所以,我们如果用功得力,把无明打破了,就能体会到这山河大地,草木丛林无一不是我们自己。以我为主,你们及周围一切都是我心中的影子;以你们为主,这一切都是你们心中的影子。有句话说得好:众生各具法界全体。什么是法界全体呢?法界就是一真法界,也就是真心。一切都具足,不缺少一丝半点就叫全体。全什么呢?全众生各具,众生不妨各具。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张三是张三、李四是李四,各具什么呢?各具法界全体,就是每个人都有真心,不缺一分一毫。比如说你镜中有我,我镜中有你,互摄不碍;又比如房间有不少盏电灯,这盏灯的光与那盏灯的光,光光相融,光光相摄,互不相拒。由此可知,无情有情是一体,只因我们无明不觉,而妄生分别罢了。无明打破了,就能真正体认真心的妙用,就不会将无情视为外物了。

第五点:无情是土、木、金、石,若我们用功用得不好,把妄念压死了,那就变成无情了,变成土木金石了,土木金石是我们十二类生当中的一种(《金刚经》说十类生,《楞严经》说十二类生)。有人说六道轮回都是有情,跟无情毫不相干。其实你用功不好,或做外道功夫,压死了,也会化成土木金石,变成无情的。所以,这样看来有情岂不是无情吗?

所以,明白山河大地、男女老少、有情无情都是我们佛性的显现,都是我们自己这个道理之后,做功夫要空灵无住,不擒不纵。不擒,即妄念来了不是压住它不许动,而成土木金石;不纵,即不放任妄念让它瞎起,而流浪生死。对于妄念既不压也不随,让你来,我不睬你。妄念不是没有,而是有的。历劫多生形成的妄念,你想一做功夫妄念就没有了?谈何容易,做不到的。所以,我们做功夫先断粗妄,粗妄即是我们对境生心而产生的妄想。如何息掉粗妄?即我们要晓得境界不可得,都是自性显现的影子,我真心是镜子,其他那些都是影子,要抓镜子,不要抓影子。不着影相,真心不动,妄念就不起了,粗妄就息了。若粗妄不息,你在那里打坐是白坐。比如打坐时,想到我的儿子如何如何,女儿怎样,就坐不好了。若再浮想联翩我的钞票怎样花,该买什么东西,那里的东西好便宜,某某人好某某人坏等等,这样你还能坐得好吗?就坐不好了。

粗妄要息掉,心中的影子不去管他,镜子中的影子是拿不到的。可能有人说:镜中的影子拿不到,但是现出来的东西我拿得到,你看这笔我拿到了。唉!你是在做梦,那是梦境啊!在梦中的东西也的确像拿到,好吃的东西也吃到了,跟好朋友谈得很开心,见到冤家对头很惊慌害怕,但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我们现在就是梦境,你不要着相,所有的一切都拿不到。一息不来时,什么也带不走,与其将来不得不放下,何不趁早放下而省却几分心力呢?你想醒过来(觉悟),就要做功夫了。念佛的人与持咒的人,须专心系念,把妄念斩断了,将身心世界齐消殒、都化空,只有了了的真心现前,那时如睡觉做梦醒过来一样,梦中的所见所得的一切都空了、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东西可拿吗?所以现在的相都是影子,不能去求啊!因此,现在有必要跟你们讲清楚,让你们明白有情就是无情之理,不要去妄想分别了,放下来、放下来。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还着什么相?

倘若真的死心塌地,用功上座时就容易入定。粗妄断了,细妄还要来侵犯,不要怕它,也不要压它,只置之不理,妄想断处,真心就显现了。“生灭灭已,寂灭现前”,这就是涅槃。不生不灭是涅槃,生生灭灭是妄心,妄想妄情都灭光了,这不生不灭的佛性就显现了。修法坐不好是什么缘故呢?这要自我反省了,我们的心还粘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还要粘着它?赶快放下来呀!一切都是我们心中的影子,你还粘着它干吗?不可得啊,是假的、是空的,放掉!你果真一放,念佛也好,持咒也好,就能所双亡,根尘脱落,自然佛性显现开悟了。见性不见性,不要问人,自己体味。开悟的至味犹如哑子作梦,无法向人诉说,但心中明白。

我再三地讲述有相无相的问题,力求把它讲清讲透,目的是要大家见地正,也即是大手印首立见宗的要义。以知见为宗者,佛法之中心也。知见正,识得佛性是什么,才容易下手作功夫;不认识佛性,不免盲修瞎炼,因此,大手印不是有个手印与咒叫我们修,而是先讲见宗,矫正知见,认识佛性是什么。

综上之所讨论,我想大家已经弄清了无情为什么就是有情,一切无情为什么就是佛,“有情无情同圆种智”这些问题。真正理解明白了“有情无情同圆种智”,那么,如果有人问你:如何是佛,就不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随便举一样东西就行了。天上地下、日上月下、窗里窗外,花明柳暗等等,这些无情都是佛啊!信手拈来,皆成妙谛,多少便当。

上面讲了无情说法,无情怎么说法?我们讲了一层道理,就是有言可说的法、有声可闻的法,都不是正法。正法是无说的,“言语道断,心行路绝”,即言语说不到,思想想不着,有言有说的法都不是正法。我们虽然听不见无情说法,但它正说法,大音希声之故。无说真说,无闻真闻,听到声音那不是正法,所以说“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你可能心里有疑问:听不到声音,怎么说是无情在说法呢?因为真正的妙玄奥意是无法表说的,只有意会、神知。若住在言说上,就会不到真义了,故云“若将耳听终难会”,不要住在声音上啊!妙意是听不到的,“眼处闻声方得知”。为什么?这无情说法是触景生情,心领神会,无闻而闻的一种心开意解的微妙神境。做功夫参究到无说、无闻,妄念不起处,就能触景生情,领会个中奥义。正如洞山问他的两位师父:无情说法你能听到吗?两个师父所答一样:我若闻,你就不闻我说法了。意思是真正的闻是无闻,假若能听到,我就着相了;我着相了,就没有说法的资格,就不能给你说法了。上次就讲了这层意思,我们还可以再补充。诸佛的正法身是无说无闻的,报化身不是真佛,是有说有闻,所以“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有说有闻,着在言说上还行吗?正如刚讲的,假如我有闻,我就同于诸佛了,我就是诸佛了,诸佛正法身是无说的,那我就不能在这里说法了;我若能说法,那就不同于诸佛了,这又是一层意思。我们凡夫时时刻刻都在着相,眼睛看见什么东西,耳朵听到什么声音,便还以己之见分别好坏美丑;真正见性的人,在一切声色当中,尽管见无所见,尽管闻无所闻。假如一住声尘,一住色相,那就变成为凡夫了。所以说我若闻就不能给你说法了。我若听见就着相了,着相了还有资格给你说法吗?就不能了。下面我再把祖师言语中暗含的几点意思归纳一下:

第一点,我若闻,就着声尘,有所住着,能所相对,法见未除,即非道人,就没有资格说法了。

第二点,我若闻,即同无情,无情以不说为正说,非有言说,你便听不见我说法了。

第三点,我若闻,即齐诸圣,而诸圣的报化非真,亦非说法者,诸圣正法身是无说无闻的,我今为你说,只是方便接引而已。


三、曹洞五位君臣


我们讲这些道理就是让诸位明白,色声都不可得,时时空净其心,保养真心。不保养真心是成不了道的。要保养真心,首先要知见正,见到真心本性。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可以用禅宗来印证。有人要问:我们讲的恒河大手印是密宗,怎么用《五灯会元》的禅宗公案来印证呀?因为密宗讲的道理和禅宗、净土宗完全一样,无二无别。大凡佛法所有的宗派,名相虽有不同,而至理俱是一样,故净就是密,密就是禅,禅就是净,都是佛所说的成道之法,只是用的工具不同而已,证得的道果无有二致。恒河大手印是密宗最上乘的密法,与禅宗太相近了,所以必要用禅宗的道理来印证。禅宗五家中的曹洞宗所说和密宗最相应。曹洞宗讲五位君臣,讲五个位置,让我们由凡夫知见而开佛知见。开佛知见,就是见道位,进一步是修道位,修道位之后,就是证道位,证成功佛果。五个位置有三个渐次——见道位、修道位、证道位,和大手印所说一样,大手印首先也是见道位。

曹洞宗是怎样来见道的呢?它讲正位偏位,正位表示体、空、理,偏位表示用、色、事。

第一个位置:“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嫌。”——此为凡夫位。凡夫就像“三更初夜月明前”那无月亮之夜晚,一片漆黑。何故?因他不知佛性为何物,只认取外面的色相,被无明遮盖,其心一片漆黑。“莫怪相逢不相识”,我们大家时时刻刻都在佛性当中,与佛性时时相见,就是不认识。我们大家在饮食起居日用当中,不是佛性起作用我们怎能动弹?比如早晨起来洗脸、刷牙、上街、买菜、上班、工作,这是谁在做啊?这是谁呀?我们不妨像禅宗问“念佛是谁”那样问一问自己。你们说不是本性是谁?既是本性,为何相逢不相识?不要埋怨本性难识,其实是我们着相、无明、无智慧的缘故啊!无明者黑夜也,漫漫长夜里,相逢如何能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嫌”,隐隐,即不明显。平时执着的习气隐隐在那里作怪,只顾往外面贪取、追求、执着,不愿回光返照,看看能动的是谁,能起作用的是谁。如能回光返照:这是谁呀?那就认识了。所以,正中偏,就是说我们本来就在理体、佛性的正位上,但是不知不觉,因此便落在偏位,在偏位上着事相。正位是理体,偏位是色相,正位是空,偏位是有。空有、理事、体相,都是相对的,是正中有偏,着在偏位上。禅宗的五大宗派,接人方法不同,曹洞宗讲的道理容易明白。这是第一个位置——凡夫位,不认识佛性。

第二个位置:“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见道位。此是偏位的日用当中现理体了,即在穿衣吃饭当中时时刻刻体会到这是我的佛性在作用,见道了,即见道位。前面讲一片漆黑,现在明亮了,失晓即破晓了,天要亮了,日光显现。老婆他说得很妙,老婆婆何意也?老婆者白发也,天快亮了,故显白了。逢古镜,照镜也,镜子是亮光的,比喻有光明。老婆逢古镜,天破晓了,光明显现了,用功的人用到这晨光,见到自己的本性了,所以说“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镜子中影子显现出来了。分明,清清楚楚,觌面,面对面。你和镜子里的影子面对面相见,镜子里现的影子就是你,你就是镜子,除这影子之外,还另有真的吗?除了这影子之外就再没有了,所以说“分明觌面别无真”。如灵云开门见一片盛开的桃花,豁然大悟,噢——!不是我的性显现这个相,是谁显现呢?离开我的性哪里能见到这桃花呢?反过来,离开桃花这影子,又哪里能显现我的性镜呢?所以,他回光一瞥,识得这分明觌面别无真的,见到本性了!又如洞山祖师也是在过河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而开悟的。当时他曾问有关无情说法,师父对他讲了,虽有醒悟,但并未彻底明白,还是有些怀疑。有一天,他要过河,低下头来卷裤脚,看见水中有自己的影子显现,“噢——!”才豁然大悟,并做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闻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这个偈子是什么意思?“切忌从他觅”,我们修法学道不要向外驰求,不要向别人去求,要自己悟出来才是真实的。比如我们念佛的人念阿弥陀佛,祈求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来拉我,来拉我。这就是从他觅,那就不对了,所以莲池大师说念佛是“声声唤醒主人公。”念佛是把我们自己的主人公唤醒,不要昏迷,不要睡着,不要着相了,要清醒啊!万象都是心中的影子,不要着相啊!我们的知觉性,就是佛性,就是阿弥陀佛啊!你从他觅,就是向外取。向外祈求,要阿弥陀佛来拉你,那就错误了。阿弥陀佛是兴无缘大慈的,无人不接,无人不救的,但不是拉你,而是放光照你,放光接引你,你到那光明中就行了,你想要阿弥陀佛来拉你,那是不行的。所以永明寿禅师说:“行人净业成熟,心地清净,与佛相应,方见佛现前,接引生西。佛虽现前,实无来去。如月在天,千江万水,一时俱现,而月实无分。心犹水也,如心不净,犹水混浊,而不现影。故心颠倒混乱者,佛虽放光接引,犹生盲不能见日。”佛等于是天上的月亮,我们念佛的心就是水,水若清净,月亮影子就显现在水中,你心中就现佛像了;念佛的心不清净,月亮虽一样照着你,但是你的心是混浊的污水,那月亮的影子就现不出来了,阿弥陀佛不见了。所以“切忌从他觅”啊!倘若你向外找、向外求,则“迢迢与我疏”了。从心外去找,就与佛性相去十万八千里了。佛性不在别处,在你面门放光呢!看东西的是谁?听声音的是谁?闻到香臭的是谁?说话的是谁?动作的是谁?这不是我的佛性是什么?你为什么从他觅?“我今独自往”,现在我无论何时何地,对外面的东西都不取不舍了,都是“独自”的,绝对的,都不见有对偶、不见有相对。绝对真心是“独自”的,绝对的,无一物的,没有相对的。如梁武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达摩祖师答:“廓然无圣。”梁武帝又问:“对朕者谁?”祖师答:“不识”。为什么不识?相对的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我就一个人——绝对真心。是绝对的,谁认识谁呀?绝对真心,说识与不识,都是两头话。若能这样,那就“处处得逢渠”,就时时处处都能显现这个绝对的真心,处处时时都能见到真如自性了。“渠今正是我”渠就是影子。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一切事物无不是我的影子,统统都是我的显现。但“我今不是渠”,我这法身是无相的,虽然影子都是我的显现,但我不是影子。也就是说,虽然这一切相无不都是我,但我不是一切相,因为法身是无相的。你就是把一切相统统都拿走,因其皆不是我,也于我无损。因此,不要着在相上,一切相皆不可得,一法不立才对。“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修道人应该这样子去领会,真心才能够常住,才能够与如如不动相契,而不为任何境物所左右。任何地方都离不开我的真心,如影随形,所以,我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向外追求。念佛就是念自心,念阿弥陀佛,就是使自心醒悟,不要着相了。“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这就是你呀!离开它再去找就找不到了,没有了。因此,我们再三指示诸位,这个真心觉性就是我,离开它,什么也没有。你如果认为这个没有天眼、天耳、宿命、他心、神足等五通的,不是真心觉性,那你就错误了。因为你虽经指示而认识这妙明本体——真心觉性,但是,你多生历劫的妄想执着的习气多得很,还没除掉,你怎么能一下子发通呢?就像一面镜子上积了很厚的灰尘,如何照物?你必须揩擦,一直到它光亮,就能朗照了。但你首先要得镜子,若不得镜子,那你揩什么、擦什么?所以,你必先经指示识得妙明本体是什么后,勤除习气,恢复我们本体光明,然后起种种妙用,成就大道,一切神通就具足了。所以,圭峰禅师说:“识冰池而全水(全妄而即真),借阳气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 (凡夫就是佛),资法力以熏修(悟后方可修),冰消则水流润,方显溉涤之功;妄尽则心虚通(把虚妄荡光,将污垢清除),应现通光之用(朗照万物,朗照乾坤)。事上神通变化,非一日之功可成,乃渐熏而发现也。”

我们学佛修法第一要认识本性,肯定这能说、能行的就是我们真心,脚跟立得稳,毫不怀疑,然后好好地保护它,发扬光大,证成圣果。大手印就是要我们首先肯定佛性,然后开始做功夫。这一点如不能肯定,以后就无法下手,功夫就不能成就。所以,洞山祖师说得好:“分明觌面别无真”啊!离开这个影子,再去找就没有了。佛性就是我们能起知觉的性能,就是知冷暖阴晴,知饱饥痛痒的性能,你要时时保护它。

最后一句“休得迷头犹认影”,意即你们自己不要再迷了,不要去追逐影子了。迷头认影是《楞严经》上佛讲的一个例子。佛说在室罗城中一个演若达多戏的人,有一天取镜自照,只见镜中映现一个化了装演戏的面像,不见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误认为妖怪,吓得他无故乱跑,到外面寻找头去了。其实头还在自己肩膀上,并未失去。这就是用比喻来劝告我们不要迷于外相而错认本来面目。犹认影,你们时时刻刻还是在认影子,其实那影子是你所显现的幻相,何必去认假作真呢?妇女最放不下儿女,整天挂在心上。男同志呢?年轻的则爱女朋友,年老的则爱钞票。孔夫子说得好:“少之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老也,气血既衰,戒之在得。”这些都是贪认影子啊!不要认影子了,要放下来,“休得迷头犹认影”,就是在万千假象——偏——中,识取真心——正——不为影子所迷了。这是第二位置是偏中正——见道位。

第三个位置:“正中来。无中有路出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修道位。前面讲见道位。正即正位,正位即理体,从理体当中来起作用,在作用当中磨练自己,把自己习气消光,即正中来。“无中有路出尘埃”,我们讲一切都无,一切都空,但这个无和空不是断灭空,不是绝对无。这个无者、空者,就是我们不着一切相的理体,你时时能空,时时能不着相,你沿这条路走下去,就能离三界出轮回了。其实我们时时刻刻地空空空者,不是有无相对的空,不是断灭空,你们不要怕落空。古人云:“空、空、空,空里得成功,根本栽培后,哪怕雪和风”。心真空净了,这佛性就显现了,我们面前就出现光明大路,能够出三界的尘境。我们众生都是在欲界、色界、无色界尘埃里,在六道里轮回无有了期啊!我们果真能时时刻刻地立稳脚跟,认清爽了我们的自性,时时保护它,才有念起,即便觉除,就能离三界出苦海,就能成就大道。比如我们念佛的人妄念起时,就把佛号一提:阿弥陀佛,就把你的妄念斩掉,就把你的执着斩掉,就把你的烦恼斩掉。你光火时,即刻念阿弥陀佛;如还不顶用,就出声念或大声念阿弥陀佛,这样就把你的烦恼斩掉。你不这样做,就跟境界跑了,妄念纷飞不已,你怎么能成道啊!因此,第一要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识得它是无相之相,是万能体,能起妙用,时时刻刻保护它,在一切顺逆境界中磨练自己,才能得解脱,这是最重要的,所以说“无中有路出尘埃”。

“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这句讲得更好。什么叫讳?人起名字有避讳,比如皇帝的名字有个“正”,那么你们的名字就不能用这个“正”字,要避讳的,不能跟皇帝的名字一样。另如你们的父亲,你们爷爷名字当中有“明”,那你的名字就不能用“明”,要避讳一下,不好和长辈同名。“不触当今”,当今就是皇帝也,这是比仿我们的佛性,意即时时地不触犯它。比如我的拳头,说是拳头就触犯它,它是拳头,你不称它为拳头,就违背它。触犯它不对,违背它也不对。所谓不能触犯,就是说真的用功夫,用到识得自己的佛性了,也不能时时念叨:这是我的佛性。住在佛性上,也是不行的。即使功夫做到觉也没有了,也不要住在上面。是故曰:有觉有照,还是生死,不得解脱;住于圣境,亦是有为,不得究竟。凡夫固是无觉无照,整日昏昏噩噩,如做梦相似。老子曾说过:“世人察察,唯我昏昏。”世上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怎么说察察呢?所谓察察者,是耍聪明图名利;而老子所谓昏昏者,是功夫用到究竟处,大智若愚,丝毫无住了。所以做功夫,既要认识本性,又不要住在上面,以为有所得,即“不触当今”也。《圆觉经》云:“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功夫至此,方为究竟。是故到最后,连佛也不可得。不可得,不是不成佛,而是正成佛。因佛亦假名,无一丝可得。你假若有个佛可成,就是还没有成佛。正如前面公案讲的洞山禅师的师父所说:我若闻无情说法,我就齐于诸圣了。与诸圣一齐,就是我心中有个佛了,有个佛就不是真佛了。所以,见与佛齐,亦有佛地障。因此,要你连佛的知见也没有,都光净了,才是真净,故云“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这里有一个典故,从前有个人,忘记他的名字了,其人智慧大的不得了,皇帝、奸臣把他的舌头割断,他就用割断舌的血,写出字来。我们成道比断舌的大才还要胜过多多。断舌才不过是个世智辩聪,是小智慧,般若是大智慧。这是讲做功夫——第三个位置。

第四个位置:“兼中至。两刃交锋不须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有人说本来不叫兼中至,洞山良价禅师说兼中至,恐怕是印错了,应该是偏中至。我认为这种讲法是对的。兼中至是正偏合体,即兼并之意;而第三位正中来,是表从正位的理体当中,来起作用;第四位应该是接着讲,在偏位上的日用事情当中能做到理事无碍了;所以偏中至是正确的。偏中至,即一天到晚在做事情当中,不离正位,能做到理事无碍,不怕一切逆境烦恼,起妙用,这也是修道位。

“两刃交锋不须避”,打仗时刀来枪往,不要害怕,不须躲避。譬喻在一切逆境当中,不害怕、不烦恼。如你自己家中有忤逆之子,你也不要烦恼。噢!这一切都不可得、不可得,忤逆就忤逆,你只不过是多花些钱罢了,你去花好了,因为我欠你的债,欠债还钱,理所当然,无所谓、不烦恼。“两刃交锋不须避”,逆境来时,你能躲避得了吗?躲避不了的,所以“不须避”。讲到躲避,想起了一个公案,有一位徒弟问洞山禅师道:“寒暑到来时,如何回避?”洞山禅师说:“向无寒无暑处去。”徒弟又问:“如何是无寒暑处?”洞山说:“寒时寒死闍黎,热时热死闍黎!”此话怎讲?即暖时不作暖想,冷时不作冷想;若作冷暖想,即起分别心,烦恼现前也。逆境当前怎么办?有两句诗说得好:“镬汤炉碳吹教息,剑树刀山喝令摧”。镬汤炉碳,剑树刀山,我心不怕,我一吹就把它息掉,我一声大喝即将它摧毁。逆境尽管来,我的心不动,就息掉了。注意了,不是逆境来了,我想怎么躲过去,也不是如何把烦恼取消了;而是我们心要放下来,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不可得,无所畏惧,你要杀我,就来杀好了,“将头迎白刃,犹如斩春风”,我心不动。逆境尽管来,我不躲避,即“两刃交锋不须避”;我心不动摇、不畏惧,即“吹教息、喝令摧”是也!。

兼中至是讲修道位。修道是说我们时时在逆境丛中锻炼自己,不惊不怖,经得起考验,才能从真正修持中证得妙果。是故“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真正的好手就是功夫作得上去的人,不是池塘中开的莲花,而是火里开的莲花。所以,大慧宗杲禅师说在家居士比出家人力量大二十倍。

大慧宗杲禅师是一位了不起的禅宗大祖师,他说:“如杨文公、李文和、张无尽三大老,打得透,其力胜我出家儿二十倍。”这三个人都是当时悟道的在家居士。大慧禅师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我们习气重,既有分别我执与分别法执,更有俱生我、法二执,纵然一旦打开本来、亲证佛性,还有俱生二执未脱。法相意识颂三云:“发起初心欢喜地,俱生犹自现缠眠。”悟后不经一番艰苦锻炼,不在事境上将俱生二执磨尽,是不能轻易到达究竟地的。出家人是“一瓶一钵,日用应缘处,无许多障道底冤家。一心一意体究此事。”而在家人“开眼合眼处,无非障道底冤魂。”出家人“在外打入”,在家人“在内打出”。这里的内、外是指什么?在什么内、在什么外呀?这是指“世俗尘劳”,世俗尘劳如“大火聚”,是障道底因缘。出家人处于不受家庭、亲属拖累的清净之地,好比在大火的外面,就像池塘里的白莲花;在家人处于世俗尘劳里,好比在大火的里面,若能成道,就像火里红莲一样。大慧禅师说:“在外打入者,其力弱;在内打出者,其力强。”古来所有成道的圣贤,都是历尽艰辛,吃大苦耐大劳,经受了种种磨练,才成道的。如果怕苦怕累,经不起逆境的磨练、考验,就不能成道了。我们的本师释迦牟尼佛,也是历尽艰辛,受尽种种磨练,最后坐在菩提树下发大誓愿:若不证大道决不起座!方于腊月初八夜睹明星而证大道。释迦佛的前生,纵然被歌利王割截身体也不动心,这是多么伟大的道心啊!他老人家是给我们做个榜样:修道须有这种艰苦卓绝的耐心,方能成就。讲到磨练身心的环境,其实用不着刻意寻求自苦,我们现在就常处于种种的逆境当中。谚云:“不如意事常八九!”现实生活中时时都有与自己意愿相违的逆境。现在世界上灾难很多,人我竞起,是非纷呈,加以众生各各的业障,家家都有烦恼的事。有一些人,还不知道苦,这就是“苦苦”啊!现在所幸我们知道修道了,须脚跟站稳,不为这些梦尘影事所动,不怕吃苦,勇往直前。不成道誓不罢休。所以“好手犹如火里莲”!

“宛然自有冲天志”,大丈夫具有冲天大志,不怕艰难困苦,不向挫折、失败低头。修道就要有大丈夫气概,能行大施,不拘小节,逆境来了不怕,顺境来了不喜,我行我素,勇往直前,没有大丈夫气概,那就难修成了。释迦佛之所以要说净土宗,就是怕我们胆小、怯弱,畏惧路途遥远,不敢修行,故说一个歇脚的好去处:西方有一个极乐世界,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会接引你们去往生,放心去好了,不要怕!所以说佛法最好,样样具备,胆小有胆小的法,胆大有胆大的法。实际上禅宗并不危险,你只要发大愿:我一定要成佛,救度众生,不成功誓不罢休!有这个大誓愿维持,你人身永远不失,再出头来,一闻千悟。老实说来,怕吃苦不容易成佛,因为你的习气磨练不了。你不要以为在西方极乐世界不用修行,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就成道了。哪有这么容易!经上说,西方极乐世界的水、鸟、风声,皆是“法音宣流”,宣说什么法音啊?“演说苦、空、无常、无我之音”。就是叫我们不要执着这个美好的世界,享乐而不用功。这个世界也是空幻的,执着就是苦。一切相都是无常的,无可执取,无可留恋,须放下放下再放下。经又说要“饭食经行”,有人误以为在西方极乐世界,吃饱饭,没事了,走走玩玩。其实大错!“饭食”应读作“反饲”,指修道吃饱了法食,就应“经行”十方,反过来给众生吃法食,即广度众生也。通过救度众生,磨练自己的习气,这样才能成道啊!不然的话,也不能成道。我们要成道,就须在度众生的份上,磨练习气,积累福德,才能圆成佛果。为什么?因为众生的习气各各不同,你要度他,就须舍己从人;要随顺他,就要自己先将习气消掉,这样才能恒顺他人。所以,普贤菩萨十大愿王中就有“恒顺众生”这一条。这是不容易做到的啊!要真做到,把自己的习气消尽了,才能断“尘沙惑”,心量才能广阔,广大神通妙用不求而自得。所以修道要有大丈夫气概——“宛然自有冲天志”,以上是讲在事境上的锻炼,仍是修道位。我们要艰苦磨练,以达到“理事无碍”的境界。

最后一个位置“兼中到”,正位和偏位靠拢了,兼并在一起了。洞山祖师的“五位君臣颂”,君喻正位,臣喻偏位。君臣合并了,故云“兼中到”,也有几句诗:“兼中到。不落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碳里坐。”

“不落有无谁敢和”是什么意思?我们曾讲过:我们的佛性,你说有也不对,说无也不对;我们凡夫就是爱执着,说有着在有上,说无著在无上,都当作道理领会了。实际上,佛性是既非有,也非无,非非有,非非无,都不可得,佛性本来如此嘛!你说有么,它无相可得;你说无么,它能起妙用。这不是非有非无吗?佛性如此,事相也如此。举个例子:比如茶杯,它无自体,杯子本身是没有的,它是用土捏成形,然后放入窑里烧出来的;你说它没有么,形象宛然,可用来饮水喝茶。这不是非有非无吗?佛性本体是非有非无的,世间一切事相也是非有非无的。“不落有无谁敢和”,吟诗作曲时,我唱一句,你和一句,此唱彼和就叫唱合。谁敢和?到了最后这个位置就难以开口措词了,说有不对,说无也不对,只好无说无闻了。释迦世尊在涅槃会上说:“若谓吾灭度,非吾弟子;若谓吾不灭度,亦非吾弟子。”诸位,你们说佛有没有灭度啊?怎么样才能算是佛弟子?“非有非无”(听众有人插话)。不对,你说非有非无也不对,还是落在“非有非无”的概念上。那怎样讲呢?离开有、无、非有、非无、非非有、非非无,作么生道?“海市蜃楼多奇彩,雨后霓虹分外娇。”

“人人尽欲出常流”,常流,意指凡夫,因为凡夫都是在六道轮回的生死苦海里流转。出常流,就是了生脱死,跳出六道轮回的生死苦海。我们今天到这里来的,个个都想成佛,都想跳出生死苦海。

“折合还归碳里坐”,折合,就是到头来。还归碳里坐,就是还归到你原来所处的地方。我们未修法前,因烦恼、执着,遮蔽了本性光明,经过修法,慢慢恢复了光明,怎么最后还回到黑黑的碳里坐呢?这句话是不是说错了呢?没有错!密宗修到最后,就是这样讲,它说,功夫做到家,就像腊月三十之月。阴历十二月的最后一日,这天晚上还能看得到月亮吗?民间有一句赖账的俏皮话:“腊月三十有月亮时还钱。”腊月三十有月亮吗?没有!没有,就不还钱。为什么修道修到最后,竟如腊月三十之月呢?因为功夫做到光明大放、神通大发,还不是究竟位。必须做到一切摄归自心,一法不存,一丝不挂,一尘不染,才是了手时,故以满黑位以表之。再说,修行到家无有生死可了,以佛性本无生死,六道皆如来寂灭之海,是故来去自由,随缘度生。故过了末后牢关,六道轮回就是了生死,了生死就是六道轮回,生死、涅槃皆不可得。“折合还归碳里坐”,末等于初,真正到了家,就像无修行一样。佛性是一个大圆相,无始无终。但你不要误解为修成佛还返回来做烦恼众生。佛的境界是:烦恼不可得,菩提不可得,众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无可取,无可舍。众生是对境生心,妄执妄取。这怎么能相同?

这“兼中到”是讲证道位。但是,光有证道位,没有见道位,证个什么呀?必须先有见道位。离开见道位,想入证道位是不可能的。所以恒河大手印一开始就讲见道位,说明见道位很重要。今天有两位居士问我这“五位君臣”的问题,所以拿“五位君臣”的内容、次序,来和恒河大手印对照。五位君臣的排列次序是: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兼中至、兼中到,前两个是见道位,中间两个是修道位,最后一个是证道位。和恒河大手印一样,先要见道(就是明心见性,即“见宗”),这是很重要的。

由于很多人对“有情无情同圆种智”还不怎么理解,我们因此再作解释。谁知一泻千里,讲了这么多,但仍未离大手印之“见宗”,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是也。


四、谴离对空乐明的贪着


前面讲到做功夫要“不擒不纵”,既不要压住妄念不让它起,而成土木金石,也不要纵容妄念让它瞎起,而流浪生死。现在接着讲:


“离妄念,是无为而住之自心性,即智慧光明。”


假如我们能够离开妄念,不但上座修法,而且于行住坐卧一切时中离妄念,这就是无为而住之自心性,这是本来面目显现了。一切时一切处都不着相,心不住一点影子,这叫无为。不是不做事,有事尽管做。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未曾挂着一根纱,这叫无住之心。无住之心就是我们天然本性。但是,初见本性没有神通妙用,叫素法身。就如买了一块素布,没有什么花色一样。能够无为而住的心就是素法身,就是智慧光明。有人说这个素法身没有神通妙用,光明不大。这是因为你还有住处,着在“无为而住”,不是真正无住,这就是遮盖你本性的妄情啊!把妄情去掉之后,念念不着相,智慧光明才能显现。你不可起心动念去求它,因为它本来是光明的。比如宝珠是有光的,但宝珠上有一层污泥,遮住它了,光现不出来。污泥去掉后,光明自然就放出来了,还用再求一个光明吗?所以不要有所求,只要去除妄念,智慧光明自然就显现了。


“若以有为为道而修,必不了悟本元。”


反过来,我们假如是有为而修,心里有所住,就有个东西挡住,那就难以成道了。

“有为”者,就是有所求。将有所求当成“道”,那是妄心,是有所住着,与空灵无住的真心相去十万八千里,这样绝对不能明悟本来面目。不明真心,不识本来,那是盲修瞎练,要想成道,即如“以沙煮饭”无有是处。比如说修净土的人,祈求西方的阿弥陀佛:你来拉我啊、你来拉我啊!这是以有为之心而修,很难与阿弥陀佛相应。因为不知道心是何物、佛是何物,把心和佛分成两边,有所追求,有所企盼,有所住着,心不清净,绝对生不了西方净土的。现在不少学佛的人想发财,尤其是港澳台同胞和海外华侨中的居士,他们来学法都问:有什么办法让我做生意发财吗?他们学佛不是为了了生死,而是为了发财。内地的学法者,大都想发神通。这都是有为而修。这样修法的人,必不了悟本元,他绝对不能开悟,证见本来面目。因为用心不正,还着相,有所求。要把心洗空净了才好,一切不要,一切不着,无为而修,才与本真相应;一有所求就背道而驰,不能悟道了。假如你说仅要神通而已,那更不对了。你要神通,魔王就乘机捣乱了,化作佛来迷惑你,你当作真佛,心花乱放,魔即乘机进入你的心里去了,让你成魔,佛也救不了你。所以,以“有为”为“道”而修的人,“必不能了悟本元”,绝对不会开悟,绝对不会认识根本,绝对不会知道根本、佛性是什么东西,绝对不能成道!有所住着,哪里会成道呢?成魔倒是有份在!

因此,我们修法,要识得根本,要无所追求,要知道我们本来是佛,把我们的妄情消掉就行了,不要去求什么东西。一有所求,就要成魔了。魔是有神通的,他知道你心动,他就来了。所以心魔一动,外魔就来了。什么叫心魔?有所住就是心魔。心一着相,外魔就乘机而入;心不着相,心不动,外魔不得其门而入。魔来了,我不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来佛斩,魔来魔斩,一切都不可得,他怎能进得来啊?不要怕魔,魔是心现的,你心不魔,任他外魔法力多高超也进不来。

我们学佛修法,因地要正,先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了了常知的灵明真心就是佛,除此之外没有佛。千佛万佛同我们这了了常知的真心本是一体、本是一个,任他佛形象现前我们也不睬。晓得一切相都是假的,一切都不可得,我们这个妙明真心才是真佛,那么你就不会入魔了,你就可以成大道了。不然,心不清净,有所住有所求,必是招魔入魔成魔去了,与道无有丝毫干系。是故大手印强调,以“有为”为“道”的修道者,必不能悟见本性,不能成大道。


“此为自心元所俱生智,但初修虽欲自然住定于本元,然所住不越于贪着乐、明、无念等功力之中。”


这离知的智慧光明,不从外得,它是自心本具的性能。但是,初修的人即使很想使心自然安住清净本元之中,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不明本来面目,还落入有为而修之中,所住之处没有超越快乐、光明、无念(即是空)等等这些功夫。这些功夫有吗?有的。比如快乐,当你做功夫到了第三禅乐境时,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比不上它,但是,不要贪住在上面,虽然有,须等于无一样,不贪着。假如你贪住在快乐、光明和无念,就坏了,特别是贪住在无念上,那更是坏了,因为这个无念是死的。坐在那里不动,一个念头也没有,那你就变成土木金石,把自己的心压死了。贪着快乐是喜魔来了,贪着光明是明魔来了,贪着无念是空魔来了。而我们的本性光明是大光明,尽管它光明朗照十方无障碍,但是它自己不说自己是光明,不住光明相。假如你住光明相,被光明相所遮,就把你妙体的无边神用遮掉了,所以不能住光明。因此,我们打坐的时候,不许见光见佛,有光可见还不行。不是连看也不许看,而是不许贪住在上面,须看见了等于没看见一样。为什么?由于初初发的光是微弱的光,你心念稍微一动,光明就没有了。光明来了你不睬也不动,光明就越发越大,你一睬心念一动,光明就被盖掉了。所以,你如果是带着异计而修,从好的方面来说,不过是住着在快乐、光明、无念上面而已;坏的方面呢,就是你要着魔的,因为你有所求,魔就乘机而入。因此,不要带异计而修啊!


“当遣离贪着如是等功力境,顿然安住,方现赤裸了彻之自性本元体。”


我们做功夫时,应当遣除上面所说的快乐、光明、无念等等的功力境界。为什么?因为这只是初步定境的影相,赤裸的自性本元体还未现出来,不过是比初修者有了一点影境而已。功夫并不是开悟啊!比如高峰祖师,他的师父问他:“日间浩浩时还作得主么?”修行人在日常动用的一切境界中,要作得主,不为境界所牵,不跟境界走,才有少分定力,方与本元体有些许相应。所以,他师父问他在日常动用中,能把一切境界照破,喜也不喜,乐也不乐,悲也不悲,苦也不苦,空净也不空净,不为境界所干扰吗?能作得主吗?高峰祖师说:“作得主。”师又问:“睡梦中作得主么?”睡着做梦了,晓得是梦境而不动摇,什么来了都不怕,老虎来了也不怕,假的;仇人来了不怕,假的;发大财也不要,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睡梦当中做得主。睡梦当中做得主,力量比白天大十倍。因为我们醒的时候只是迷,睡着时候是昏迷。昏迷的时候,你还能明明白白、清清爽爽地晓得这是幻境、梦境,心不动摇,这力量是很大的。我们人临死能作得主,先要梦境中能作得主,因为临死时是大昏迷,睡梦是小昏迷,小昏迷尚不能作主,那大昏迷时就更不能作得主了。高峰祖师功夫好、本事大,他答道:“作得主。”

高峰祖师两次答:“作得主。”的确是好功夫,乃我辈后学作功夫的典范与榜样。我们学佛修道,就是为了在生死岸头作得主,不为业障所牵累而沉沦苦海。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大家先要练习在日用当中作得主,不为顺逆之境缘所转,不被喜怒哀乐之妄情所移,顺不喜逆不忧,一切皆如空花幻影,不可得,不粘不住,而后方能于睡梦中作得主。假如这一点也做不到,还说什么了生死呢?因为生死的根源,就是妄念不息,随境攀缘呀!

宁波有一位居士,正在打坐用功时,突然有人来报她儿子落水了,她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有人骂她道:“你怎么这样无情?自己骨肉掉水里,竟然不去救?”她还是无动于衷,照样用功。她的定力功夫是好的,但是见死不救并不好,未免残忍。怎样做才对呢?人还是要救,但要心不动,救了等于没有救过一样,不是坐着一点儿不动。然而话又说回来,像她这样的功夫算不错的了,要是我们早已是方寸大乱了。有一个人家里遭火灾了,女主人想起自己的孩子还在屋里,心慌意乱了,赶紧冲进屋里,往床上一抓,出来一看:啊呀!错了,抱出了个枕头。她马上昏过去,孩子也被烧死了。你们看这就是方寸大乱的结果啊!

所以,在境界当中你动不动摇,是一大考验,这也是功夫。高峰祖师在日用当中,不管什么事情来了,都能做得主不动摇,功夫很不错;睡梦当中也做得主,功夫更不得了。他师父看他功夫确实不错,要考察他的悟性,于是进一步问他:“无梦无想时,主人公在哪里?”高峰一愣:梦也没有思想也没有,主人公在哪呢?左思右想,终是答不出来,他师父叫他去参。(元音上师曰:“你们大家代高峰祖师答一答,无梦无想,主人公在什么处?”众皆默然。上师道:“我代大家试答如何?”即厉声道:“的的!”)高峰祖师再参,后来就开悟了。开悟后高峰祖师就在天目山狮子崖闭死关。所以,功夫归功夫,悟性归悟性啊!假如我们做功夫时,能够遣除快乐、光明、无念等等的功力境界,修法修至能所双亡,根尘脱落,前后际断时,“啪”地一声,忽然爆破,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乃至虚空一时粉碎,化为乌有,顿然安住不动。此时虽一无所有,安住不动,但是非如木石,而是灵知了了,我们的“赤裸了彻之自性本元体”就显现出来了。

因此,我们无论修什么宗,都要修至能所双亡,心法双泯时,“啪——”地一声,“大地平沉,虚空粉碎”,一无所有而又了了分明的自性本元体才能显现出来!比如念佛法门,以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都摄六根,把眼耳鼻舌身意统统抓住,念到真正归一了,无心可心,无念可念时,念也就没有,佛也没有了,“啪——”,当下即亲见真佛,生到佛土。我们学心中心法的人也是如此,一句佛心咒“嗡伯拉伯拉……”,把六根摄住,心念耳闻,意不外驰,时节因缘到来,“啪——”能念所念顿时脱落,了彻的、无住的本元自性就清清爽爽、明明白白地显现了。功夫要做,不然,无法打开本来,见自本性;光是空谈理论,乃画饼充饥,无有是处。我们要在日用当中做得主,如果你一遇到事情就不行,做不得主,那是药水汞,遇火即飞,敌不得生死的。做功夫,打开本来,梦醒了,晓得一切都是梦境,动什么心?一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消殒了,所以叫乘悟并消。一切事情都是梦境,不悟,执以为实有;一觉,如热汤消冰,一切业障都空了。这就是平常所说的“了则业障本来空”啊!所以说功夫要做,不做,开悟的时节因缘怎么会来啊?怎么会打开本来呢?

有人问我做功夫需要多长时间?这要看你功夫做得绵密不绵密,若是断断续续的那不行;假如我们功夫做得绵密,今天打坐、明天打坐,持续不停;打坐下来之后,时时不忘观照,不跟境界跑,不过三五年工夫,你就彻见本性了。为什么说我们修心中心法要修一千座呢?就是说认真修三年工夫就行了。你假如不绵密用功,修修停停,停停修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不用说三五年不行,就是三五十年也不行。

又有人问一千座坐过又怎样呢?关于这个问题,已讲过多遍,兹再重复说一遍。一千座者,就是说这心中心法是仗佛、菩萨之力加持,功法殊胜,切实认真地修法三年,就一定能打开本来,亲见自性。假如拖拖沓沓、断断续续、一曝十寒地修法,不要说一千座不能见本性,就是三、五千座也不能见性。

还有人问:一千座之后是不是不修法了?我们上次讲过,饶你上根顿悟,多生历劫的习气,也不能一旦尽除,还要时时观照,在事境上锻炼,损之又损,把习气消尽了才行啊!悟后做功夫就是无修之修为真修,不是不修而是不要执着打坐,落在乐境中,成为法执障。反过来,假如你定力不足,见境还要动摇,那还要加工打坐,增强定力,才能渡过重关。如定力相当,只消时时凛觉,不费丝毫力气,非常轻松省力,不是还要修这个法、积那个功德……在法相上忙得不可开交。无论你悟不悟,在法相上做功夫,都是徒费精力,自找麻烦,无有是处。所以说,做功夫越省力越好,越轻松越好,越费力气越坏。


五、顿断妄念,自性现前


“急呼‘呸’字,顿断妄想之流。”


妄念动,急呼“呸”,这是大手印断妄念的要诀。念佛的人不要此法,只要把佛念一提,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行了。其他行人于妄念一动时,就急呼“呸”,马上凛觉,妄想的源流“啪”地一下就断了。比如我们想到发财,就“呸”,发什么财?白日做梦!这样妄念就断掉了。假如妄念势力强,即贪心重,呸它不断时,就须持咒,假佛力来消除了。


“息粗妄心所而住定,则离攀缘一切法之境,自性即明彻,赤显离心智慧,如如现住。”


把粗妄心所息掉(我们的心王心所,有八大心王,五十一个心所。其中最坏的心所是五个遍行心所,即作意、触、受、想、思。“作意”即意根,翻动势力之强大,从来没有停止过,不要以为睡觉它就停止了,它在繁衍梦境,还是没有停止,要到最后金刚萨埵定,才能把它定下来),就是把对境生心的粗妄歇下来,才能安住定境而不动。修法能对境不生心,就有相当功力了。我们人时时刻刻都是对境生妄心,并且不断攀缘,由这想到那,由那想到这,无有停息。假如攀缘之心能停下来,就能安然入定,离一切妄想攀缘虚妄之境,我们的自性就明了透彻、赤裸无遗显现出来(即朗然现前),从而打开离生灭有无、而空灵无住的、如如不动的般若大智了。就是说我们修法功夫第一步须息掉对境生心的粗妄,进一步离开攀缘境界,心不乱动,我们本来的自性就明明了了、清清澈澈、赤裸裸地显现出来了,就是离开妄想心的如如不动的光明大智慧也显现出来了。

所以佛法就是妙,教我们认识真理,不要跟假相跑。我们若被假相迷惑,那就六道轮回;离开假相,你认识了真心就超脱了,就能证得大神通,得大受用。

因此,我们真要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不是马马虎虎地念两声佛、念两句经就可以生的,要用阿弥陀佛之慧剑,斩断我们对娑婆世界这个假相的迷恋之情,才能生西的。所以说“纯想即飞”,也就是我们平日所说的初定,就是我们做功夫能够做到即使真正佛来了,也只是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别的什么都没有,只这思想是佛,我全想是佛,佛是我全想,全佛是想,全想是佛,那你就决定生西。假如你不是这样呢?有念无念的念几声阿弥陀佛,心里想着此事彼事,那就不行了。有人问修念佛法门为何要念经呢?念经就是要你认识真理。佛经里说要上品上生,就要读诵大乘经典。为什么呢?读诵大乘经典就能明理。明白一切本来是佛,众生是佛,只是我们迷惑着相,而把自性忘掉了。我们不要迷惑住相,不要贪着功德,功德就是我们的自心,自心是大功之母,大功告成就是成佛。我人六道轮回或往生西方净土,乃心使然也。万德之根本是心,一切万德都从心出,“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所以,心是根本,是一切法的根本啊!平时我叫大家读诵大乘经典,就是要我们明白这个道理。这里讲的净土法是大乘的净土法,跟禅宗道理一鼻孔出气。净土宗是三根普摄的大乘佛法,不仅是度中下根人,三根人都摄在里面,都是同一个心,净土就是心,心就是净土。《阿弥陀经》说“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十万亿佛土就是十度万行,即是用“施、戒、忍、精、禅、慧、方、愿、力、智”来把心修空,开大智慧。心空了,就跨过十万亿佛土,到西方了。所以说西方非遥远,就在你面前。简单说一句,就是你心无所住,一切皆空,你心就是佛,佛就是你心,这里就是西方,西方就是这里,当下就生西方了。不要等死后,活的时候就生西方,是真的生西方;活的时候不能生西方,到死了才生西方,恐就难了。


“洞达离生灭有无诸边,超绝语意分别境,而自安住离言思之智慧性境中。此指法身体性智、瑜伽、见宗。”


意为我们要明明白白地晓得生灭、有无等等相对的知见是假的,并且要离开这些边见,超越语言意根分别的相对之境,那么,就自自然然地安住在无语言可说、无思想可动的朗照的大智慧的本来自性当中了。

“洞达”者就是洞然明白、彻底通达。离生灭有无诸边,就是离开生和灭、有和无等种种边见。生灭、有无等见解,都是相对的妄知妄见,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妄不实,不合中道义,故为边见。而我们时时处处都埋在相对的妄境中过活,在那里分辨好坏、分辨是非、分辨长短,从未离开过生灭、有无诸边。比如,以为人身活着的时候是有,死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是边见。假如能识得凡是相对而有的,都是虚妄的影子,都不去追取,那么,即可于妄心息处,洞达本有的绝对真心。真心就是佛性,非有、非无、非长、非短、非生、非灭、非好、非坏、非美、非丑……,一切皆非,语言描述不到,思维推理不出,本不存在任何分别。这就是“超绝语意分别境”。

语意分别境,即是语言意识分别的境界,意思是我们讲话时大脑意根在不停地动,所以就是非、好坏、长短分别不休,相对之见炽然而生起。比如有的人边念佛边讲话:“阿弥陀佛,我的媳妇怎么坏;阿弥陀佛,我的女儿怎么好。”这就是语意分别境,这样怎么行?如果这样就能生西方极乐世界,那么,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人就多了。我们必须要把迷情、边见斩断,一切都不住,一心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全心是佛,佛就是我心,我心就是佛,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因此,我们要超越语意分别境界,明白这些境界都是假的,都不可得,而不随它走,不跟它转,一切放下再放下。如,梵志双手持曼陀罗花来供佛,佛开示他说:“放下着。”梵志把一只手的花放下。佛又说:“放下着。”梵志又把另一只手的花放下。佛再说:“放下着。”梵志一听莫名其妙,赶紧问佛:“我两手的花都放下了,没有了还放下个什么?”佛说:“我叫你放下外六尘、中六识、内六根一切放下。”就是内中外都放光了,一切都不可得,梵志听后就觉悟了。所以,要超越语意分别境界,一切放下,再放下,把一切都放光了,而自然安住离言思之智慧性境中。

离言思,就是超越了语言和思维。离言思之智慧性境,超越了语言和思维的、自性本具的大智慧。假如你超越语意分别境,就会自自然然地安住于这个大智慧中,而受用无穷。

要做到时时刻刻都自自然然,而不带一点功用之修,是很难的,我们都是有功用之修啊!从初地到七地菩萨,还是有功用之修,从八地到十地才是无功用之修。我们凡夫想一下子就达到无功用之修是不容易的,所以,要从有功用之修到无功用之修,一步一步地上去。

何谓有功用之修呢?就是时时地觉照,当心自己,照顾自己。念头一动,即刻警策自己:“哎,不要动,我看见你了。”假如你不觉,就照不见了,跟着念头跑十万八千里还不知道呢!所以,我们时时有觉有照,就是有功用之修;照到后面照熟了,不要觉了,它自然照,它自然不动摇,寂而常照,照而常寂,那就是无功用之修了;到最后寂也不可得,照也不可得,那才是真正到家。我们只有时时如此做功夫,才能从有功用之修达无功用之修,不能一步登天。

这功夫怎么做?时时觉悟,要安住在无语言可说、无思想可动,即如宗下所云“言语道断,心行路绝”的、朗照的大智慧当中。我们的心不动了,它就自然朗照,反应异常快捷;假如你心有所动,有所住着,有所烦恼,反应就很迟钝了。因为你被境界牵走了,心的光明被境界所遮盖,无法朗照了,所以,反应就迟钝了。你假如能做到时时安住在离言思之智慧性境中,说话也不可得,思想也不可得,一切都不可得,你自然了了分明,那么,所有的神通妙用就来了。你不这样做,想要神通啊?不可得,得不到的。凡夫时时刻刻都在计较、分别,患得患失,故不得安宁自在。我们修行了道,就是为了离开妄想,去除执着,恢复本性光明,而起大机大用。我们的佛性就像太阳一样,光明无量,但为妄想分别所遮,不能放大光明、起大神用。如乌云消去,太阳就放大光明,离开了妄想执着,各种神通妙用不求而自得。《大日经》云:“菩萨住此修学,不久勤苦,便得除一切盖障三昧。若得此者,则与诸佛菩萨同等住,当发五神通,获无量语言音陀罗尼。”

“菩萨住此”住什么地方啊?“安住离言思之智慧性境中”,在这种境界中,再勤苦修学,以除旧习,不久就会五通齐发、辩才无碍。五通,就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和神足通。佛有六通,五通之外,还有漏尽通,就是一切妄想、执着、分别、烦恼等有漏之处,统统净尽。那就是“离言思之智慧性境”啊!我们修行,是先得漏尽通,而自安住在离言思之智慧性境中,这也叫“法身体性智”,也叫“瑜伽”、也叫“见宗”。法身无相,无相而无不相,在佛不增,在众生不减。法身体性智,就是超越一切相对、超越一切世间智慧的大智慧。“瑜伽”,意即相应。与什么相应?与法身佛相应。也就是“见宗”啊!

明白清爽地晓得生灭、有无等等相对之见都是假的,离开这些边见,超越语言意根分别的相对之境,就自自然然地安住在无语言可说、无思想可动、自然朗照、本自具足之大智慧自性当中,是指法身体性智。修法证道有五大智: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法界体性智。法界体性智在恒河大手印里,称之法身体性智。法身体性智是总的种智,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大圆镜智是最后圆成,六祖讲过:“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转”。就是修道时,先从第六、第七识上下手来修,因第六识的势力最强,一切时一切处都是它在分别蠢动。如六识妄想不动了,没有什么妄想消息传给第七识,七识就转了。七识是传送识,它把六识传来的消息收下来,然后送到第八识里面去。六七识在修因中转为妙观察智与平等性智,则第八识和前五识,就随后因无妄种可藏和无第六识的干扰而转为大圆镜智和成所作智了。因此,从除习气在事境上修来讲,转识还是从第六识开始转,第八识还须在后头转,一下子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是不可能的。我们时时刻刻在六识上做功夫,妄想就不动,不跟境转了。念佛念法念僧,就是把圣种、净种传递给第七识,第七识再传给第八识,从而把染种转为净种而生西了生死的。所以说在八识中,第七识恒审思量执着我相,我是他非,贡高我慢得不得了,总以我为主,一切都归我,贪得无厌,所以,第七识最坏。因此,修法打七,就是打倒第七识。其实一切众生皆平等一如,哪里有我?但是人们的我执炽盛,都把别人看得低一等,人家都不行,唯我顶好,所以在人际关系上就不平等了。因此,第七识一转之后,即没有人我是非得失,一切都一样,一切法都平等无异了。

我们现在虽然学佛法了,但七识尚未转换时,也免不了不平等。比如修净土宗人说净土宗最好最好,别的法都不行;学禅的人说禅最高,其它那些都不好;学密宗的人说密宗最圆满,其余都不怎么好。唉!自是非他,都是没有真真正正证到平等性智,心不平等的缘故。其实所有的法门都一样的,都是工具、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成佛。你用这手段成功,我用那手段也能成功,你我都成功了,岂不一样?是故云:“方便多门,归元无二。”所有的法都是一样的,所以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之所以不平等,是第七识做怪。所以,我们的七识一转,就平等了。一切是非人我都平等,一切对峙都平等。平等平等,一切一切都平等,就悟彻大道了。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它就由妄想分别弄是非得失,而变为圆妙地观察一切事物与正确处理之智慧。譬如这事如何做才好,那人怎么安排才合理,对一个坏人又应该怎样转化他,使他转坏为好、转凡成圣等等。妙观察智是清清爽爽不动不摇,现量而比量,比量而现量。现量是称其量而显形,不加分别;比量就要比较一下是好还是坏、是长还是短、是是还是非。证到此智,虽明辨是非得失,而无爱嗔取舍;虽平等处理一切事物,而不是不知是非、长短,所以是大智用。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眼看色、耳听声、鼻闻香、舌尝味、身历境乃成所作智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能思考、工作、创造发明(也就是说前面所讲的四大智),都靠法界体性智的作用。法界体性智在大手印里称为法身体性智,它是根本智。瑜伽见宗,见是知见,瑜伽,是相应,即心相应法。大手印就是叫你时时相应,即凡夫与佛相应,自心与虚空相应,所谓印空、印水、印泥也。时时刻刻相应即是瑜伽。瑜伽见宗,就是指时时与本来自性相应的知见。


六、不识自性,修法无益


“如不识此而修,则是未离心之作用及有为之见,与自性大圆满道悬隔,不得无修光明轮。”


假如不认识自己的妙心,没有正确的知见,不知从佛性起修,而着相向外求取,那就没有离开妄心的作用,那就是有为的邪见,那与“自性大圆满道”风马牛不相及,得不到“无修光明轮”。自性大圆满,就是佛性本自具足,本来圆满,并非从取而有,从修而生。无修光明轮,就是佛性本来光明无量,照十方国,具足一切妙用,能起万千变化。光明轮不是修出来的,而是自心本具的。所以说:“道,不属修,而属悟。”悟道,即醒悟、明白、契入真心,恢复本来。就是在修法时,于一念断处,“囗力 ”地一声,证悟本真。悟后要不要修?要修!因为无始以来的我、法二执还在,还不能开发大神用,须将这二执消尽,才能彻证本源。那么,怎么修啊?这要看各人的习染轻重,而用不同的方法,但最好是无修之修,用观照的方法。大手印的方法是,当妄念一起,就“呸”地一声,将妄念喝断,从而保护真心。但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念佛、持咒等。当妄念起时,就念阿弥陀佛,或持一句咒语,不跟妄念走,将妄念转化,同样可以保护真心。更或当妄念起时,凛然一觉,一切化空,妄念也就歇下来了。所以,要得到“无修光明轮”,须明证这妙明真心之后才行。假如不明白什么是真心,那就得不到了。


“于见宗未得印证,则虽修亦无保任之境,故以印证见宗为首要。”


见宗,就是正知正见,即在正知见的熏习下,认识了本性。假如你还不认识本性,则“虽修亦无保任之境”;即使你在勤勤恳恳地用功修行,也得不到“无修光明轮”;因为你没有“保任之境”,不知保什么啊!就是说,你对于前面讲的正知正见还拿不准,不认识本性,脚跟站不稳,还在疑惑,那你保什么呀?譬如我们有个小孩子,要小心照顾他、保护他,不要饿着,不要冻着,不要让他跌倒了,无微不至地关怀他,抚养他长大。如果你根本没有小孩子,那你保护谁呀?

保任,是两段功夫,先保后任。就像对小孩子,先要保护他,待小孩子长大了,就放任他,让他自主自立,自己做事,自己工作,不必管他了。保任,看起来只两个字,做起功夫来,要走好一段路呢!要做保任功夫,须先见本性;不见本性,保什么呀?那什么是本性呢?上面讲了很多,即现在能见、能闻之性,认取它,不要怀疑,好好地保护它。怎么保护?“不是不见,不是不闻”,而是“了了觉知,不着见闻”,在日常生活中,不是不看东西,不是不听声音,而是不分别好坏、美丑,不起爱憎、取舍之心。尽管看、尽管听,心里什么也没有——“荡然无住”,这就是“保”了,保成熟之后,就不要保了,放下它,一切处都可以去,什么事都不妨做,而丝毫无住,这就到了事事无碍、任运逍遥的境界。关于“事事无碍”真净克文禅师有一偈颂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手里拎猪头,一边啃着猪头肉,一边念诵戒条: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我在吃素,我刚从淫坊出来啊,哈哈哈哈!趁出,就是被赶出来。淫坊,就是妓女院。在妓院里钞票花光了,被老鸨赶出来。喝酒欠债,酒馆来讨酒钱,穷得无力偿还。就这么邋遢,就这么潦倒了,从而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能有人会问:手把猪头,口诵净戒……不吃素,不是破戒了吗?非也!他未曾吃荤,他是吃素的。为什么?他心空了,没有着相,未曾觉得肉好吃而多吃,菜不好吃而少吃。没有爱憎、取舍之心,就是吃素。相反有的人虽然吃素,但执着在味道上:这个菜味道好,鲜美;那个菜味道不好,难吃!非常挑剔,就等于不吃素。如果我们的心真的空净了,吃了还等于没吃,尽管手把猪头也不要紧。

话又说回来,若没证到这个地步,你就这么放任啊,那你“入地狱如箭射在!”你的心没有真正空净,“业”就粘住你、缠住你,不放你过去。举一则这样的公案:从前有个禅师爱吃牛肉,他说:“吃就是不吃!”他的心空净了吗?没有啊!只是嘴上说说,心里空不了,业障就粘住他,要他还债。这禅师一口气不来,就入了牛胎,作牛还债。有一天,农夫把牛牵出来,遇见宝志公禅师。志公一看:哟!这不是某某禅师吗?你不是说“吃就是不吃”吗?你不应该做牛啊,你怎么作牛还债啊?这牛泪流满面!!!自己撞死了。所以,不到真正空净的地步,胡说大话,要下地狱的。我们是决心证大道的,证到什么地步,就说什么地步的话,不得胡来!要想证到“事事无碍”的地步,首先要做到见地纯正,明见真心,再进一步除妄习而入于无为。着相而修、有为而修,俱不能证到“事事无碍”。现在有的人心不空净,妄求神通,坏了!非但不能成佛,却是成魔有份!你想要神通,魔就到你心里现神通,变个佛相给你看看,你以为是真佛,高兴地守住它,魔就住到你心里去了。魔王还要扩大他的影响,让你去说法,接引一班魔子魔孙。这都是着相之故,所以我们不能着相,不能有为而修。

“故以印证见宗为首要。”这是最重的一句话。见宗就是明见本性。恒河大手印把见宗置于首要地位,曹洞宗的“五位君臣”也突出了这一点。临济宗有“三玄三要”,其中“句中玄”里的初要,就是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同样突出了这一点。


“后可印证自住之智慧,是即住自本性,非由他求,亦非昔无今有。”(此为初要)


先要证见本性,然后才能够显发“自住之智慧”。明悟后,保任本性不失,勤苦用功,扫荡妄习。如果在任何顺境、逆境中,都能心如止水,毫无走作,那么,各种神通妙用便不求自得。“住自本性”,就是自心本具,自然由本心发出。“非由他求”,不是修什么法求得的,也不是佛菩萨赐给我们的,更不是什么鬼神附体而显现的。“亦非昔无今有”,也不是以前没有,现在才有,而是本来就有的。有人问:“你说本来就有,那我现在怎么没有呢?”你现在妄想、妄习还没除光啊!首先你要认识佛性,明悟这能见、能闻的性能就是本性。然后时时保护它,不要着相,不要跟境界跑。保护圆熟了,心真的空净了,神通就会自然显现。

如果不是“住自本心”,不是自己开发出来的,那都是不相干的,一口气不来,就什么功能都没有了,自己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做了坏事,还要下地狱,很危险啊!我们上海就有好几个所谓“有神通”的,将到临终,附在他们身上的精灵离开他走了,这时他们不但没有神通,肉体还非常痛苦,精神上更是内疚,深受良心的谴责,只是“痛啊!苦啊!”地叫着,堕入下三道去了。我们修正法的人要引以为戒啊!